月化田

兴奋臆想症

救赎 (一)

我做了一个直白到可怕的梦。


梦里是潮湿的土地,土地上铺满了转动着的眼睛,一齐看着我,它们盯着我的裙子,我站着不敢动,心里却想像马一样飞奔向前,于是我这样做了。


那些眼睛瞪大了,布满红血丝,它们仿佛有一张张嘴,一齐喊着,它们孕育出手掌,把我推倒在地,掀开我的裙子,它的那只满是烂泥的手,伸进我的体内。它,这片土地,都在和我作对。


它想掏空我的内脏,它把我从我的体内向外扯,我感到粘稠的一片,黏着我的大腿,还有粗糙的石子,以及那些转动着的东西。


我躺了很久,也许在梦里我最终也只能躺在那片和我作对的土地上。


我看着躺在那的我,那个我张着嘴,一切都被染红了。


我开始朝着天空狂奔,我开始不顾一切的逃离这里。


*

洛被那阵惊恐抓住了,她睁开眼睛,呼吸着。梦散入黑暗,朦胧的光从白色纱帘透进来。在迷蒙的一点光亮中,洛停住了,鼻塞压住她的哽咽,干燥的咽喉逼迫着洛的唾液,一张干涸的沙漠,风沙刺痛她的脸。洛抱着自己,蜷起身子,不自禁的颤抖。


一双手抓着洛的手臂,乔安看着颤栗的洛——她把脸埋在被子里,只能看见蓬松的头顶——乔安温柔的抚摸着洛,她掀开被子,抱着洛,贴着洛的脸颊。乔安看着洛的眼睛,泪水从洛的眼眶里流出来,流进洛的发丝。


“乔安......乔安......”洛伸出手抱着乔安的脖子,翻身将乔安按进鹅绒枕中。


乔安只看着朦胧的洛的轮廓,一双冰冷的手掐着她的脖子,它的主人流着泪,指尖微颤。


窗外的风吹动树林,摇晃的枝干互相拍打着,像浪花拍打着崖壁,溅起雪白的泡沫。



*

十九世纪印象派把光装进画里,把冷放进暖里。睡莲在蓝紫色的漩涡中氤氲着,含着尘埃的光从阁楼的窗中斜洒进来,光影流淌的画框反着光。阁楼里只剩下这个画框、羊绒地毯和六脚的长沙发,洛躺在米白的地毯上,熟睡着。



*

乔安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抓住洛的下颚,拇指伸进洛的嘴里,抚摸洛的牙床。洛垂下睫毛,俯视着乔安。



*

那天我醒来的时候,听到楼下窸窣的声响,我仿佛看到地下室躲藏的老鼠在木板中蹿出的身影。我闭上眼睛,却看到自二楼楼道口望向一楼楼梯门的画面,门外是光亮的一片,那光照亮了楼梯口,却又被楼道吞噬了,变得黑压压的。


我感到不安,隔着两层地板的老鼠声音,它们从房间的一头跑到另一头,它们躲藏在黑暗里,还有那些可能落在床边的蜚蠊,它们和我一同入睡。我的脸成了它们的路,我是房间里的一件物品,任由它们触碰。


后来我醒了,没有一点恐惧的平静,渐渐的我意识到,窗外在下雨,雨滴拍打地面的声音格外清脆,我看了一眼时间,才五点。



家里没有人。乔安昨晚没回来。雨下的太多了。



我现在才知道,原来你不是只有那么一个小阁楼,你也不是只有那么一个工作,甚至我也不是唯一的。我才知道唯一这个词本来就是错的。人不是只有住所、工作和恋人,甚至这些都可以没有,人不可以什么都有,人却可以什么都没有。



*

妈妈,母亲,那个女人走来走去,简陋的厨房里叮当作响,我坐在沙发上抱着腿出神。男人在房子的另一头吸烟,烟雾散开,光照进来像灰色的纱帘,我竟觉得很美。



后来我从这个家逃了出去,逃到很远的地方。他们一直没有来找我。幸好。


那个时候我只能睡在街边,遇到了乔安,乔安大概是个善良的人吧,有着漂亮的绿眼睛,穿戴整齐,什么时候都变了呢,额间坠下发丝了,你从来不的。



*

有天乔安喝酒了,喝醉的样子很可爱,没有平时的冷淡,用种很俗的说法就是:和换了一个人一样。


她一边脱下外套一边走到床边,她俯身到我身上,她的手不安分的伸下去。我抓住了她的手,我说“那很疼”,我说“乔安,我不要”。


她从来没问我。异物从干涩的肠壁滑过的时候,我觉得我整个人都被撑开了,从我这个人中间被撕开成两半。


我用手臂遮住眼睛,我张着嘴,缓缓的吐气。


*

洛绷紧脚尖,在掌心一遍遍留下指甲印,抬起下巴喘气。


乔安掐着洛平坦的小腹,长指甲留下一道道痕迹,透明的指甲里藏着血。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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